【正泰】自然醒
“为什么我只有当你在身边的时候才能安眠呢？”
说来这个事情也奇怪
只要三步之内有你在
我拳头就放开
睡得像小孩
0
“泰亨哥，和我睡觉吧！”
金泰亨呆了三秒钟。然后挂掉了电话。
过了一分钟，他又从被窝里伸出手来接了一个电话。
“泰亨哥…陪我睡觉吧，好不好？”
金泰亨确定自己并没有接到一个没有署名的电话，他愣了愣，把手机拿到眼前。
上面的名字是“国儿”没错。
对面人的声音也清冽得很，并无半分醉意。
“……哈？”
1
“我睡不着，南俊哥——”
电话那头传来酒吧深夜街道里满溢着的笑闹声，酒瓶碎裂在水泥地板上的声音，喝醉了的人放声歌唱，这一切嘈杂的市井之音都让田柾国知道了金南俊现在也坐在没关严的床边，守着黑夜，并未睡去。
“睡不着就嗑两粒褪黑素呀，那个我和你说过好几次的牌子，包你一夜无梦睡足十个小时。”那边的噪音又减轻了几分，大概是那人把窗户关上，或者是走到了隔壁房间接电话去了。
“像这样给我打电话是怎么回事？”
显然，对方虽然对自己打电话过去这件事情并没有什么不满，却也不太明白自己成为了对象的理由。
田柾国是算准了对方现在这个点一定是醒着才打电话过去的，自由的专栏作家不用朝九晚五地通勤坐办公室，只需要在截稿日期前把稿件发到编辑邮箱里就好。于是，在看了几篇关于凌晨四点到清晨是人大脑最活跃的时间的报告后，他就十分自然地把半夜到清晨设定为自己的创作时间了。因此，几次田柾国在傍晚下班后跑到他家找他喝酒，把门敲得震天响都叫不醒人。
虽然因此成了家里蹲，金南俊也并没有流露出半分不适应来。
毕竟是在学生年代就在半夜拖着男朋友去宿舍区外三公里的公园看日出的人。
“……一点都不好，那个褪黑素。”金南俊听到话筒那头传来咔擦咔擦的咀嚼声，“一颗吃下去，我第二天闹铃都听不到了——因为这个我上个月的按时到全勤奖都没了，哥。”
但更重要的是，他感觉自己自由控制睡眠的权利被剥夺了。自小时候起，他好像就没有什么睡眠障碍，或者说，如果说一定要一个人得睡眠障碍，也肯定不会是他。
然而就在进入社会第一天，躺在狭小的出租房里，他却怎么都睡不好了。
隔壁房间住了个宅，里总是时不时在半夜传来游戏机的轰鸣，楼上住了个装修癖，平日里，电钻和游戏的混合噪音就足够他受的了。
每个辗转难眠的夜晚，他心里总会有个名字隐隐浮现出来。
此刻田柾国终于放弃了般叹了口气，从床上坐了起来。
“哥，你说，如果我这时候打电话给泰亨哥，让他陪我睡觉，他会不会告我性骚扰啊？”
“不会，他会觉得你喝醉了，或者发疯了，然后在第二天醒来以后就把这件事情忘掉。”
“这怎么可以呢。”
田柾国轻声说道。
“……他怎么总是能这么轻易地就忘掉我呢？”
2
“哥，我是田柾国，……接下来就请多多指教了。”
他局促地攥紧了背包带，感觉自己在对方的目光里浑身都变得不自在起来。用余光瞄了瞄对方的表情，他松了一口气，却又失望透顶。
他的小哥哥又不记得了。
金泰亨倚靠在墙边，听了他的话后起身笑眯眯地揉了揉他的头发，算是打了个招呼以后又和朋友们出去了。田柾国站在原地，孤零零的。他觉得自己被落下了。
揉了揉鼻子，他努力装作自然地回到自己教室后排靠窗的座位上，例行公事般把课本习题册分门别类地码到课桌上，然后便趴下了。
面朝着窗外，视线漂移在对面那栋教学楼从一层到五层的人流中，没有什么引人注目的参天大树，路过的蝴蝶，没有值得记住的风景。
那大概是田柾国小学二年级时候的事了，金泰亨那时候刚刚读小学四年级。回想起来，初次见面的时候，对方已经俨然是一副顶天立地的小男子汉的模样了。他怯生生地躲在自己母亲背后，说什么都不愿意出来和哥哥大大方方地打个招呼。
他天性怕生，小时候一直都改不掉扭扭捏捏的脾性。田母只能一脸充满歉意的笑容，轻声呵斥他出来。还是小孩子懂得怎么解围，男孩一溜小跑，绕到田母身后，笑嘻嘻地逗起弟弟来。田柾国没多久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终于也愿意在刚认识的人面前多说点话了。
他确实是很喜欢金泰亨的。
开朗大方，笑容澄澈，和谁都能打成一片，连他这个闷葫芦，都没在班里所有人说上话的小哑巴，都因为他认识了几个哥哥。尤其是那个叫金硕珍的，每次见面都会“小柾国”“你家柾国”地逗，要是以往他早羞得不敢讲话了，但若是金泰亨在身旁，他还能伸出圆圆的小拳头作势要打人——引得哥哥们捧腹大笑，“不得了啊，金泰亨你得好好看好柾国让他千万别长大，否则可要来报复我们了！”。
那段时间金泰亨的母亲去国外长期出差，所以把孩子寄养在闺蜜田母家里，他们便那样朝夕相处，度过了入秋后的头两个月。
早上有泰亨哥哥叫他起床，中饭他得替泰亨哥哥吃掉他最不喜欢的豆子——虽然他也不喜欢，但是在金泰亨可怜巴巴地注视下，只好照做，晚上，泰亨哥还会哄他睡觉。
刚开始金泰亨还会在他们俩狭小的木床上规规矩矩地躺在外侧防止他掉下来，还时不时会给他讲故事听，再后来，金泰亨便展露出本性来——一躺到床上就开始上下眼皮子打架，还会在熟睡前把身旁最近的东西抓到自己怀里来，不是田柾国，就是他们只有一团的可怜被子。田柾国刚开始很不习惯睡觉时有人抱着自己，身体的热度毫无顾忌地传导过来，再后来，他干脆也把手缠上对方的腰，脸贴上哥哥的胸膛，甚至只有这样才睡得安稳了。
他总是在五分钟内就迷迷糊糊地陷入临睡状态，于是那身旁人的呼吸声，胸口微弱的起伏，抬起眼睛就能看到的，颤抖的眼睫毛——都被轻易地记住，成为无法剥离的日常琐碎。
梦里是香甜的蜂蜜蛋糕，会动的小熊人偶，把整个怪诞却美好得出奇的世界打包成礼物送到他手上。
二十八天形成一个习惯，而习惯真是一个太可怕的东西了。
金泰亨被金母接走的头一天晚上，小学二年级的田柾国就失眠了。
小男孩觉得床突然变得好空，十一月的夜晚好凉，被子突然显得多了，入睡时没有人陪伴在身边的那份空虚感让他觉得陌生又可怕。
第二天早上他睡过头了，迷迷糊糊地起来的时候已经是晌午时分，厨房那边已经飘来午饭的香气。那种感觉实在是太古怪了，一种平白无故睡掉了生命里三四个小时的懊恼和坐上了午饭直通车的窃喜往往掺杂在一起，搅得他头晕目眩，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吃早饭。他坐到饭桌前，却发现自己再也不需要替对方吃掉那份豆子了。
好奇怪。
田柾国乖巧地吃掉了那份属于他的午饭，回到房间里打游戏去了。
那天晚上他却还是睡不着，于是强迫自己去厨房热了一杯牛奶，色氨酸让他顺利地生理性泛起困来，可是他却还是睡不安稳。
“……泰亨哥哥，是坏蛋。”
他在黑暗的房间里脱口而出。
破碎的句子沿着满是涂鸦墙沿盘旋了数圈，绕着电风扇飞行，最后也没能得到应答，回到他身边。
3
他有点紧张，从外面伸进去开窗锁的手差点卡在里面拿不出来了。夜深人静的此刻，他因为输了和舍友一起玩的大逃杀，奉命到班长闵玧其宿舍里去偷被他没收的PSV。
简直是自杀式行为，在朴智旻笑眯眯地拍上他的肩膀的时候他就知道了，这不是安抚的动作，而是“你走好哦”的最后告别。
……男子汉愿赌服输！
田柾国终于把手从缝隙里拿出来了，深呼了一口气后，他小心地把窗户打开了三分之一，爬了进去。
好了…成功进来了，那么闵玧其的床铺在哪里？
按理来说闵玧其的书桌是和他的窗连在一起的，田柾国仅靠着走廊里的一点紧急照明灯的光明努力寻找。
然而闵玧其的床没找到，他却发现了金泰亨的床铺。
小哥哥抱着什么东西，把被子踢到床脚睡的正香。田柾国愣愣地扶着床架，低头注视着那熟悉又陌生的睡颜。
原来已经好久了啊，离上一次他看到这样毫无防备的睡颜。
其实也不是没有看到过对方在教室角落睡着，只是那些时候他都不敢走上前去，像现在这样正大光明地凝视，怕久了就会露出端倪。
露出一点属于过去的他自己的线索来。
既然金泰亨不记得了，他也要装作若无其事才行。
啊，仔细一看，小哥哥抱在怀里的不就是那个游戏机吗…？
他思考了许久，久到都听到身后闵玧其因为睡得不安稳而翻身的声音了，还是心一横，把手往金泰亨怀里伸去。哪想到自己还没把游戏机完全拿出来，手就被对方“啪”地一声抓住了往他的方向拖。
诶…！
田柾国手足无措地挣扎起来，可没想到金泰亨在睡梦中力气大得惊人，手抽回不成，整个人还因为惯性被带到他面前。金泰亨闭着眼抓住他的手，嘟嘟囔囔着梦话，干脆直接把他当做人形抱枕抱在了怀里。小哥哥的脸贴着他的胸膛，胳膊环绕着他的腰，还无意识地蹭了蹭。
“哼——”
整顿好以后还发出一声长长的鼻音，小狗一样。
田柾国才叫一个胆战心惊，心想，这可完了，游戏机偷不成，人还被当场抓获。虽然没有和万年臭脸的闵玧其撞上，金泰亨要是醒来看到了是他，该怎么办啊？
……
暮夏的夜晚有些凉，风从没关严的窗缝里漏进来。田柾国身上只套了一件棉质衬衫一条短短的睡裤，实在是不足以畏寒。但是小哥哥身上暖和得很，一呼一吸间的温热一点点，让他也暖和起来。心脏安定地跳动着，咚，咚，咚。对方的心率却好像有些不对劲得快，或许，是在做一个长长的噩梦。
田柾国开始不合时宜地犯困了，这时候他分明应该想尽办法溜走的，可他为什么想留下来呢？他已经等待了这个拥抱一般的姿势太久，像脱水太久的鱼，在干燥滚烫的岸上无法存活，再次触碰到久违的甘露后，就再也无法离开。
算了，……就这样吧。
他认命般，把双手也扣在了金泰亨的背后，闭上眼睛。
“晚安。”
什么时候我才能再听到，你对我说晚安呢？
4
第二天叫醒他的不是金泰亨，而是对床的闵玧其……的臭脸。
金泰亨还在绵长地呼吸，睡得酣甜，没有任何要醒来的迹象。
田柾国灰溜溜地跑回自己的宿舍洗漱，朴智旻在脱睡衣，露出整整齐齐八块巧克力色的腹肌，在看到他进来以后还不忘调侃：哟，游戏机没拿到，还把自己赔给闵魔头了？
他听了气得直翻白眼，踹了朴智旻一脚后就冲去食堂吃饭了。
那天晚上过后，金泰亨对他的态度也没什么改变。
田柾国后来甚至在都觉得，金泰亨是不是什么都知道，什么都记得，只是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可是他为什么要装呢，除非，他也心有鬼胎。
他叨叨絮絮地讲完这段模糊又久远的单向情史后，金南俊已经在电话那头打起了瞌睡，钢笔磕在桌子上发出脆响，然后咕噜噜地滚了下去。
“……啊，哎……”那人打了个哈欠，嘀咕起来，“都过了那么久了，你怎么还放不下呢。”
“…没有啊，我放下了，真的。”
“骗鬼呢，放下了还半夜叽叽歪歪地想叫人家陪你睡觉。”
“……这不一样，真的只是睡觉。”
他停顿了一下，又心虚地加上一句，“真的。”
車
金泰亨是他童年时期最喜欢的哥哥，现在是他最敬重的学生会副会长，此刻好像又多出了一重身份。
这个认知让他紧张，却不容怀疑。
田柾国知道若是把这烦恼说出去，他就又会被当做孩子对待了。
“只是想要喜欢的哥哥陪着睡觉呢”，他都能想象出来哥哥们会怎么逗他。
可是不是的，他不是孩子。
他清楚又迷惑地明白着这个事实，他恋爱了。
从那一天开始，每当田柾国独处时，一个名为金泰亨的幻影就会出现在他身旁。
有时候是懒洋洋地坐在朴智旻的床上，和躺在自己床铺上的他面面相觑。有时候会倚靠在窗边，手里拿着一本他看不清标题和封皮的书，在田柾国看向他的时候悄悄冲他笑起来。
而田柾国知道，窗外那个站在楼下，戴着眼镜的高挑少年，走廊上和朋友们勾肩搭背的人，才是真实的金泰亨。
每个他偷偷地窥视他的时刻，幻影就开口讲话了。
“为什么不和我告白呢？要是我们可以在一起的话，一定会是很棒的一件事吧？”
“我知道你爱我哦。”
“而你分明知道，对你来说我比他更真实。”
“不对，你不要再出现在我眼前了。”
他开始拒绝那个拯救他的幻影出现了，然而每一次他动摇的时候对方总会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出现，次数多了，他差点当了真。
然而他更清楚地明白幻影只是幻影，想象只是想象。
在意识到自己明知道那不可能却还沉湎于此，明明想控制自己，心却又不可抑制地往那个人去的时分，他便了解到自己本性里过于擅长拆穿假象的残酷了。
5
“嘿，我说真的啊……泰亨哥。”
“……你酒醒啦？”对面传来几声噪音，似乎是对方正在努力从被窝里爬出来。
“我没醉啊，很清醒，真的。”
电话那边传来一声轻轻的“咕咚”声，仿佛是为了掩饰自己的紧张，吞咽口水才发出的声音。
“泰亨哥，你的床够大吗？”
金泰亨下意识地看向自己这张SD床垫，对于一个人来说十分宽敞，但是对于两个人来说可能就有些挤了,不过薄被子还有一条，大概也不至于着凉——
“…为什么问这个？”
“嗯……”
他都能想象出来田柾国挠着脸颊，努力遣词造句的模样。
过了半晌，那边才像是终于坚定了决心。
“泰亨哥，就让我在你那里睡一晚上好不好。”
“现在？都凌晨三点了…”
“好不好嘛——就一次！我真的睡不着…”
“哎好好好，你过来吧，现在还打得到车吗？”
“我考出驾照啦，等下开车过来就好了！”
“哦……那，好吧。”
稀里糊涂地同意了之后，金泰亨才想起来，忘记了问为什么这小孩要在三更半夜来折腾自己。
等到听到客厅传来的门铃声，他起身给一身黑的田柾国开了门。夜晚很凉，男人浑身只有一双亮亮的眼睛露出来。他迈了一步向前，猛然抱住了金泰亨。
什么时候，男孩也长成了男人呢？
金泰亨愣着神听着对方亲昵地在自己耳畔说这话，绒绒的头发来回地蹭着自己的脖子，自己被对方过于熟悉的气息彻底包围。
两个人在大学毕业后就进入了同一个公司实习，转正，现在是隔壁部门的同事了。但是因为工作繁忙，就算幸运地在一个地方生活，也没什么机会再这样亲近了。田柾国有了自己亲密的朋友，他也需要维持自己本来就庞大的交际圈。
身边的人总是来了又走，从亲近到熟悉，然后就把伤害自己的匕首也交付出去。他开始疲于维持现状了，兜兜转转，在这钢筋森林里，他在物理距离上最亲近的人竟然是柾国。
从开始到最后。
“……哎，那我们，睡觉吧？”
对方愣了一下，才笑起来说：“我都快忘了！”
于是柾国脱了衣服，换上黑色双肩包里装着的睡衣，摇摇摆摆地走到金泰亨床前，然后“咚”地一声躺了下去。
静默几秒，他突然说：“果然泰亨哥的床垫最舒服了。”
“是吗？”金泰亨从壁橱里取出备用的被子放到床脚，一边趿拉着拖鞋，也坐到床边，翻身上了床。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比他想象中的要近得多。
毕竟都是一米八的大男人，手长脚长，现在几乎伸展不开四肢。
金泰亨有点别扭，想转过身去背对田柾国睡，却被田柾国立刻看出端倪来，抓住了手。
“哥———小时候就这么睡了，现在也不会怎么样呀。”
……怎么可能不会怎么样……
金泰亨皱着眉头看着他黑暗里仍然明亮圆滚滚的眼眸，不自觉叹了口气。他见金泰亨没露出特别拒绝的意思，更得寸进尺地凑近过来了，双手甚至环抱上金泰亨的细腰，脸也贴上他的胸膛，然后满足地喟叹了一声。
“今天晚上，一定可以睡个好觉。”
大概就这样过了几分钟，金泰亨逐渐习惯了对方比他高出一度的体温，意识也开始模糊了。田柾国突然出声：
“哥，那个晚上，你没有睡着，对吗？”
“……哪个晚上？”
“你知道我在说哪个晚上的。”
田柾国把手掌覆盖上金泰亨心脏的位置，狡黠地笑了起来。
“今天晚上也和那天晚上一样，哥的心脏跳得很快呢。”
“……臭小子，你当时到底是装不知道还是真的不知道？”
“哥，所以你当时见到我的时候，到底是装真的不记得我了，还是真的不记得我了？”
“……睡觉吧。”
“…哥——这样我睡不着…”
“……”
金泰亨长长地呼了一口气，似乎把这些年憋在心里的矛盾感情全部吐露了出来。
总是努力让自己不要动摇，总是不断地学会无视，欺骗他人也欺骗自己，终于有一天，他的骗术连他自己都能骗过了。
但是心跳不会说谎，一股因为悸动而被吹起的风也不会说谎。
“我记得，都记得。”
对方的呼吸停滞了半秒。
“那……”
金泰亨笑了起来，缓慢又温柔地揉了揉田柾国的头发，把下巴搁在上面，然后，双臂环抱住了他的脑袋。
“最近睡得很坏，最好你搬过来。”
END
